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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攀援的軟手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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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主人說著,握了一下局長的手。

“話也不能這麽說,既然這樣,那我會和下面的人說的,沒事了先回去吧。”局長看了方徑一眼。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
得到了許可,方徑點點頭,輕聲道,“再見”。便在傅倉頁的眼皮底下,拿了一邊的背包,從警察局的正門走了出去。傅倉頁並不知道局長室裏發生了什麽。“為什麽他可以走?”

在目送方徑的身影漸漸模糊在視野範圍之內以後,傅倉頁快步走到局長室前。“叩叩叩”手指曲起敲擊在木質的門上發出沈重的響聲。

“請進。”裏面的人說。

“局長。”傅倉頁看著座椅上那個深深凹陷下去的人。“為什麽這麽輕易的就放……”明明自己和別的同事,花了這麽長時間才查到的人,他們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,都因為方徑的離去成了無用功。

傅倉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。

“小傅啊。”局長靠在真皮的沙發裏坐得舒適。“這件事情是個誤會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好了,就這樣,不要再多說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傅倉頁的手握在銀的發光的門把手上,對著局長室漆黑色的門板,出神。

傅倉頁一下班就開著車來到了蘇渺的家裏,把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訴了蘇渺。

“放走了?”蘇渺有些驚訝。“憑什麽啊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傅倉頁搖了搖頭。看了一眼蘇渺的房子,漫不經心的問道。“最近怎麽都沒看見南溯啊。”這麽好看的男人不在,也是挺容易叫人註意到的。

“我不知道,最近他老是出去。”蘇渺聳聳肩。“我覺得事情可能有內幕。”

“可能吧。”傅倉頁雙手交疊放在下巴底下,手指間骨節分明。

“嗯。”蘇渺抱了一個抱枕放到自己胸前,問道。“他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?”

“記得,叫方徑,一個開鎖公司的怎麽了?”

“餵您好,開鎖公司嗎?恩我家的門壞了,進不去。嗯,還想順便裝一個監控。等等,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個叫方徑的啊。嗯,是以前幫我開過鎖的。讓他來可以嗎?新城區二十三號,我會在門口等他的。二十分鐘可以到嗎?好的再見。”

蘇渺柔和地說,頭發披散在兩肩,面容妍麗如一幅水彩潑墨。

“好的。”蘇渺放下了手機。“等等他就回來了。”

既然是開鎖公司的,叫來開鎖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了。接下來,只要等待,就可以了。

“啊,到門口了。”蘇渺往窗外望了望,看見一個身量不高的男人背著包站在門口。

“你好,開鎖公司。”聲音有些黏糊糊的,不過意外的長得很可愛。

“嗯我知道,先進來吧。”蘇渺開了門,側過身去好讓對方進來。

“你的門沒壞啊?”方徑看了一眼門上的鎖,說道。

“嗯,沒壞。就是為了見你找的借口。”

方徑有些疑惑的擡頭,看著蘇渺的眼睛問道。“你找我幹什麽?”

“最近的失竊,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嗎?”蘇渺已經關了門,靠在門上堵住了出口。“你沒有盜竊,嗯。那是他們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?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傅倉頁從裏面走了出來,問道。

“這種事情不是很常見嗎?為了某種利益找人幫忙還要偽裝出一種自己是受害者的橋段,偵探小說裏不是常有的嗎?”蘇渺說。

“對不起,無可奉告。”方徑面無表情。

“哎?不可以?”蘇渺嘟了嘟嘴,抱著些僥幸的問。“那可以給我點提示嗎?你知道,有些事情不知道很難受的啊。”

“你猜對了。”方徑把蘇渺拽到一邊,開門走了出去。在門口的時候,轉身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。

“猜對了?”傅倉頁重覆道。“你剛才說了什麽啊?”

“為了某種利益。”

“讓我想想。”蘇渺走到沙發邊上,坐下閉上了眼睛。

一會兒。

“我記得第一家人建築工地的對吧?那,很有可能會拖欠工人錢。那些收到錢的,似乎也是建築工地的工人。用一點點的錢來收買一些人,然後再裝出自己家裏失竊的假象。或多或少可以欺騙一些人,從而少付很多錢。而那些說不要求追究法律責任的人,不是很好的給他創造了機會嘛?第二家的話,因為也是開公司的,可能道理也差不多。至於第三家,你註意到了嗎?他們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。我查了一下好像說公司出了點問題,需要自己掏腰包來解決,可能不想讓自己老婆知道,又不小心把對方的手串變賣掉了來補空缺。所以找了人裝出被盜竊的樣子。而他夫人最喜歡那串手串。另外的也沒有珍惜追究。”

蘇渺連環炮一般說了長長的話,說的傅倉頁的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。

“好的,就是這樣子。”蘇渺自顧自的點頭。

“哎?為什麽這麽確定啊?”傅倉頁有點不明所以。

因為,這種事情,怎麽說,行業裏的潛規則吧?大家都幹過,只是沒有說破而已。

蘇渺舉起手機,第二家人家的男主人的照片赫然顯示在網頁上。“欠了五十萬,而第二次說到錢的人很多但是很散,加起來也就個十幾萬吧?真會算啊。”蘇渺說。

“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險惡。”這時,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藍晏穿著一身紅衛衣,靠在墻邊說道。“對吧,渺渺?”

☆、第 30 章

總覺得,太倉促了。

突然收回一直寄居在蘇渺身上的自己的魂魄這件事情,原本是可以緩慢進行的。一點一點的,每天收回一點,這樣蘇渺也可以慢慢適應。

到底是為什麽呢?

木祈的手擱在沙發的扶手上。

原本打算等蘇渺身上原本屬於自己的魂魄完全收回之後,再有選擇的消除蘇渺小時並不令人舒服的記憶。自己本就虧欠她許多,這樣做,對於木祈也並不算難事。

可一切都太倉促,蘇渺收回的能力,對於自己來說,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碎片而已。甚至都不完全。

木祈皺眉,他果然還是忽略掉了什麽。

“樂胥”木祈叫住了走進自己房間,給自己送水果的樂胥。樂胥塗著鮮艷濕潤的正紅色唇脂,襯得臉格外的白亮。但樂胥此時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,所以,這艷麗的顏色,倒襯得她多了幾分媚氣。

畢竟是自己養出來的女兒啊。木祈打量著眼前的少女。“你都這麽大了。”

當初木祈第一次在荒海的海陸交接處,見到樂胥的時候,樂胥還只是一只火紅色的小鳳凰。一身羽毛斂著昨夜的露珠,濕漉漉的。

“媽媽!”小鳳凰叫他。

“我不是你媽媽。”木祈蹲下身去,把小鳳凰抱了起來,放到了陸地中間,最大的一棵樹上。蓊郁的巨大的樹木,陽光順著密不透風的積得厚厚的樹葉之上,每一片葉子的細密樹脈都被光線照射得透明。

“爸爸?”小鳳凰被光線所溫暖,看著眼前面容白皙的青年,略帶疑惑地叫道。

“我也不是你的爸爸。”木祈略帶歉意的一笑。“不過,看你在這裏的話,應該”沒有人要了吧?”

“嗯,從今往後,我就是你爸爸了。”

長大?長大!

木祈忽的楞住了。他忘記了,蘇渺是會長大的。在自己還沒有找到蘇渺,南溯也沒有去到蘇渺身邊的時候,蘇渺經歷了什麽?尤其是,蘇渺離開荒海,覺醒了另一半的自己的能力之後。

就如同,自己現在,木祈轉頭看向穿衣鏡裏自己過於年輕的臉龐。

蘇渺身上,還藏著寫什麽,這是肯定的。

這是哪裏?蘇渺在睡夢中,分明的感受到自己漂浮在水上。水花拍打在自己的身體上,很冷。自己的頭也很疼,似乎是發燒了。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睛。而後,她就在這種模模糊糊的熱度中昏迷了過去。

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看見自己坐在一張皮筏艇上,那種逃生用的救生艇。漂浮在廣袤的不知名的一望無際的海洋之上。橘黃色的,好像夜空中獨自閃耀的星。

那不是自己,至少,那不是自己所經歷過的事情。

“你確定嗎?”蘇渺聽見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。“你真的沒有經歷過嘛?”

沒有嗎?

“有的,你忘了,你七歲那年的輪船失事了嗎?”

對,輪船失事,當時的天很暗,狂風暴雨中,輪船開始傾倒,自己被好心人扔到了救生艇上。浪頭把自己拍的遠離了輪船,那條船上只有自己,連淡水都沒有。自己在暴風雨中哭泣,求救,沒有人聽得見。嗓子都啞了,眼睛也疼得睜不開。要命的是,自己穿著水浸透的衣服,寒冷中開始發燒。一點一點的,在大海中,喪失了意識。

自己最後看見的,是一望無際的海洋。暴風雨停了,天如水洗過一樣的澄澈。天空之下是很美的海洋,雪白的浪花翻滾在藍寶石的海面上,平靜安詳,很適合埋葬一個發燒而亡的孩子。

但是,自己再睜眼的時候,卻是在自己的床上,那張柔軟到下陷的床。

“你死了,發燒這種毛病,很容易害死小孩子的。”那人笑道,帶著點不屑。

那我為什麽?

船依舊在漂,蘇渺飛上去,看見“自己”臉色平靜的嚇人。好像過了很久,蘇渺已經昏昏沈沈的想睡覺的時候。那個“自己”伸出手掌。

蘇渺看見了,“她”手心裏的青綠色光電。還有,瞬間倒轉過來的海面。

一瞬間投入海底的恐懼感,蘇渺驚覺還好只是夢,撲騰了幾下。從水裏探出了頭。連頭發絲都是幹燥的。

“自己”上岸了,蘇渺飛快地跟了上去。

一片森林,陽光照不透它層疊的寬大的樹葉,整個樹林裏,有一股密不透風的壓抑感。

樹幹粗大,道路泥濘而又曲折。土地蜿蜒曲折看不見前方。

“自己”卻不害怕,踩著枯敗的落葉,盤紮的樹根,毫不費力的向前走。連樹枝劃破了臉頰都不在意。

那是我自己的臉啊,蘇渺出聲提醒。

“不會有事的。”“自己”笑了笑,隨手抹去臉上的血跡,拂過的地方,皮膚光滑如新生。傷疤,不見了。

“這麽遠啊?”它說,在對自己亦或是對蘇渺。

“防的是我吧?我出來的時候,可沒那麽麻煩啊。”“自己”說,眼睛裏的戾氣很重。

而後樹枝分了開來,避讓一般的,露出裏邊,耀眼的陽光與樹木盤繞的宮殿。宮殿很大,裏面來來往往的,是金發的男女,有的衣物完整,有的身上除了重要部位的遮擋,都掛著燦燦的頸部掛飾。容貌美麗如精靈。

“精靈?他們不是精靈。”那個聲音又說。“海有鮫人,泣淚成珠。那是人魚。”蘇渺才發現,這個聲音,並不是“自己”所發出來的,而是,蘇渺轉頭,看見了自己身側的,那個少年。帶著一樣墨綠的眼睛。

“你是誰?”蘇渺模糊的覺得他像初見的木祈。

“不是。”對方搖頭。該說的確不是嗎?他的眼神太陰郁,眼睛裏層層疊疊的忘不見遠方的青山。除了眼睛,他們根本就沒有半分相似。木祈是很陽光的,是那種渲染開去的溫暖。而他,卻安靜的近乎於冷漠。

“那你是誰?他的弟弟嗎?”蘇渺問,這不怪蘇渺,畢竟是他先開的頭。是他提到了木祈。而且,似曾相識?

“嗯,算是吧。木祈可一點都不喜歡我。”對方聳了聳肩,連望過來的視線都是波瀾不驚的死水,毫無生氣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蘇渺問。“我叫蘇渺”

“我叫木端,端方的端。”

記憶裏,也有一個孩子問過自己。“你叫什麽名字啊,我叫思安。”那是春天,木端路過一戶人家,靠在樹邊看著人來人往,一個小女孩仰著頭問自己。

“我沒有名字。”木端那時確實沒有名字。在他第一次睜眼看見木祈時,木祈皺著眉,看著自己,一臉的擔心。“你不配擁有名字。”

很過分啊?不配。

“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?”他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,小女孩下意識地想安慰他。“先生說君子端方,你叫木端怎麽樣?”

“端,我看起來像是一個很正經的人嗎?”木端問,語氣裏卻帶了點笑意,似乎是喜歡的。

“名字,是對一個人的期望。”

期望,木祈對自己,連期望都沒有,所以才不想給自己名字吧?

“好啊,謝謝你。”

“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?”木端歪頭的時候,發絲跳躍過蘇渺所呼吸的空氣,帶來絲絲木香。

“為了你以後不至於太傷心。”

哎?空間突然轉換了。蘇渺轉頭,正對上一棵大的過分的樹,怕是要十幾個人環抱才能丈量。

“自己”跪在地上,手掌撫摸著那棵樹木。而後,眼睛就被蒙住了。“木端?”

“嗯,你先別看。”木端的聲音帶著暖,吹在蘇渺的耳邊有些癢。

“木祈。”那個樹前的“蘇渺”撫摸著樹幹。“我回來了。”樹木中隱隱的現出了一個人形。一個青年,閉著眼睛的木祈。

隨著蘇渺手心的青色環繞著木祈的身體,木祈偏向於透明的身體,漸漸開始呈現出皮膚該有的顏色。“我把你的魂魄還給你。”“蘇渺”這樣說。

“可是我不想和你融合,那些罪孽,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。”

“你記住,現在,我叫木端。”

身體在流逝,蘇渺在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,身上還帶著的木香。

而另一邊,木祈睜開眼睛,看著遠去的女孩。

“木端?誰給他起的名字。”木祈皺眉。“真是麻煩,名字,可是一種枷鎖。為什麽要給自己縛上枷鎖呢?”

“想自己承擔罪孽?真是自大。說的自己很高尚一樣。人類世界兇險萬分,他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“跟著他,別讓他出事。”

身側,是一個發色金黃的男子,手臂上臉頰上是妖異的深藍色花紋。脖頸上燦爛的金飾反著刺眼的光芒。面容清俊,一雙藍眼倒映著翠色。

“南溯”

☆、祭祀

咚咚咚

門被敲響。蘇渺睜開眼,看著眼前未散去的一層陰霾,眼前薄薄的攏著一層紗。

咚咚咚

“誰啊?”蘇渺嘆了口氣,大早上的不讓人睡覺。拉了拉睡衣的領口,蘇渺在床下找到了拖鞋。踢踏著鞋子走到了門邊。

一身整齊的蘇子衿。

“怎麽了?”大早上的。

“外面有個警察找你。”蘇子衿說。

蘇渺的睡意醒了大半,眼睛眨了一下,滿是驚慌。不會吧,都過去這麽久了。

“長得還挺好看的。”蘇子衿補充道。

長得好看。

傅倉頁?

“瘦瘦的穿西裝?”蘇渺不確定。

“嗯,你哪裏認識的啊,怎麽你身邊的人都這麽好看。”蘇子衿有點不滿。

那就好,蘇渺暗自舒了一口氣。

“你要是喜歡介紹給你。”蘇渺說。

但是,當蘇渺洗完臉穿好衣服下樓的時候,卻並沒有看到傅倉頁。

“人呢?”蘇渺問。我都穿好了。

“噥”蘇子衿努了努嘴。指向門的方向。“他剛剛被南溯拖著領子扔出去了。”蘇子衿拿起托盤小茶杯,吹散了上邊的泡沫,喝了一口。

蘇子衿不是會開玩笑的人。

所以,傅倉頁真的被南溯拖著領子扔出去了?

麻煩死了。南溯轉身進門的時候,正好對上蘇渺的眼睛。亮亮的帶著疑惑看向自己。一陣心虛。

“怎麽了?”南溯問。

“你把傅倉頁扔出去了?為什麽?”蘇渺問。南溯不是這麽暴力的人啊。

為什麽?南溯想。這應該是自己要問的問題吧?老是帶一些案子過來,蘇渺才十九歲,傅倉頁都多大的人了?他這是給一個小姑娘找麻煩,他難道不知道嗎?

前幾次就算了,這次是什麽?祭祀?綁架?這些事情是蘇渺可以接觸的嗎?蘇渺多怕這種事情傅倉頁知不知道?蘇渺晚上會睡不著覺的好嗎?南溯幾乎是滿腔怒火。

“我覺得,他這次的案子太危險了。”而且,他在根本不能保證蘇渺的安全的情況下。

“什麽事?”蘇渺問。

“蘇渺?”門外穿來傅倉頁提高了的聲音。“你在裏面嗎?我聽見你的聲音了。快開門,我有事情找你。真的,很急的事情。”

“你聽錯了,蘇渺她不在。”南溯好像在生氣,他根本沒有給蘇渺說話的機會,對著門口喊了一聲。

轉頭,隨著蘇渺堪稱驚艷的笑容。湖藍色的包裹體裏含著細碎的光片,亮亮的。光彩奪目。蘇渺楞住了。

“蘇渺,我們不開門好不好?”南溯的聲音很溫柔。

溫柔的讓人喪失理智。

他想幹什麽?我覺得他似乎有什麽陰謀?蘇渺這樣想著,身體卻很誠實的點了點頭。

“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,蘇渺你就乖乖呆在家裏,飯的話阿姨有時間會來燒的。你就在家裏等我回來,嗯?”那個尾音上揚,帶著詢問卻實際上並未征求她意見。南溯的話帶著不易察覺的強烈的侵略感,蘇渺在這種實質化的語境裏幾乎是下意識地同意了。

果然南溯這張臉我看多少次都不會免疫啊。

等蘇渺回過神,南溯已經打好電話,出門了。

蘇渺並不理解南溯這次的態度。他真正想處理的是傅倉頁這次帶來的案件,還是帶來這次案件的傅倉頁本身。

說起來傅倉頁好像不見了。蘇渺想了想傅倉頁被殺人滅口的可能性。放下心來安安靜靜地開始和蘇子衿看電視。

南溯說的阿姨其實上就是蘇渺家的保姆,是隔壁鄰居家的閑不住的老人順便來幫他們做做飯。象征性地收點錢,天氣好的時候,也會帶著自己的孫子,來找蘇渺聊天。

當然她家孫子一大半時間都在和藍晏下飛行棋。

等等,說起來,今天她似乎沒看見藍晏。要說出去玩,現在也該回來吃中飯吧?

“蘇子衿,藍晏呢?”蘇渺依舊不習慣叫“子衿”這樣親昵的叫法。

蘇子衿其實並不知道藍晏的身世。蘇渺也就三言兩語的敷衍了過去。

一個冬天看見路邊有個小孩子在找媽媽呀,找不到就帶去了公安局啊,結果沒人認領。自己就帶回來養了。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。

該說蘇子衿是在象牙塔裏長大的女孩子。相信的同時也賠了一頓眼淚。蘇渺只暗自慶幸蘇子衿不是學法律的,要不然,自己領養藍晏一個一看就七八歲的孩子,怎麽看都是法律程序出了問題。

“不知道,可能和隔壁的小孩子在玩吧。”

此時的隔壁。鄰居阿姨“哎我們家阿正呢?”

隔壁叔叔看著報紙坐在沙發上頭也不擡。“可能和隔壁小晏在玩吧?下午就回來了。”

最終的後果是,下午三點鐘的時候,憂心忡忡的鄰居阿姨敲開了蘇渺家的門。“渺渺,我們家阿正是不是在你這裏?”邊說還一邊環視蘇渺家的客廳。

“他們不是在你家嗎?”蘇渺說。

“沒有啊,一下午沒看見他們了。”阿姨叫了起來。“不會是被綁架了吧!”

☆、第 32 章

“阿正早上還說,要和你們小晏去步行街玩的。”鄰居阿姨回想起早晨的細碎。想到什麽說什麽,似乎要從這其中找出阿正的線索。

“蘇渺,你和我出去找找吧。”

沿街是過往的行人與車輛。忙碌的城市中人來人往,空空蕩蕩。人們的目光投向前方,沒有人註意到路邊的蘇渺和鄰居阿姨。

阿姨姓陳,蘇渺習慣性的叫她陳姨。

“陳姨。”蘇渺和她找遍了步行街大大小小的商店。也拉著那些門口跳舞的阿姨們一個個問過去。“你有沒有看見兩個小男孩,其中一個金發藍眼,特別顯眼的那種。”陳姨是這樣形容的。的確,對比她家黑發黑眼睛的阿正。藍晏在那群長相發色眼睛都十分濫漫的人群裏,可以說得上是顯眼。

那條蘇渺和陳姨經過的小路上,風開始流動。地上的落葉卷起,夾雜著草木氣息,旋轉,墜落。一個少年出現在那裏。

他彎腰,半蹲著,對著地上敲了三下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旋即出現在了他面前。“木端大人。”那個老婦作揖。

“婆婆,我問你,你可曾在此地見過一個金發藍眼的男孩子。”木端看著那個老婦,神態漠然,通身的氣質清冽,眼神安靜如一口古井。

“這我可沒見過,老婆子年紀大了。眼神不太好了。”老婦搖搖頭。

“是嗎。”木端笑,眼角的淚痣將他襯出幾分陰柔。“那打擾您了,您休息吧。”

老婦點頭,轉眼便消失了。

從什麽地方開始呢?木端看了看四周,身前是無盡延長的街道,後面是遠山。身側,幾排樹木。忠誠地投下一片陰影。木端靠近了其中的一棵樹。

原本長在樹上的幾片青葉開始搖晃,奇跡般的無風而起,沿著街的方向,消失在了視野裏。

一會兒,幾片青葉順著遠去的方向又漸漸顯現,在空中飛翔交集後,一片青葉拂過木端的耳際。

“這樣嗎?謝謝你。”木端的聲音很輕。那片青葉在木端的耳際停留了一陣,旋即飛上天空,與其他幾片青葉,飛回了它原本生長的樹木之上,與樹木連在了一起。

而木端,在轉身的同時就淡去了嘴角的笑。隨著腳步的遠離,漸漸淡去。

長街空蕩無行人。

“怎麽會這樣?那家人明明之前還看見的!”陳姨的聲音開始拔高。“現在都晚上了,還沒有回來,絕對是被綁架了。現在的世道這麽亂,賣器官的專門挑小孩子。要是賣到山裏還好,可惜阿正那麽不聽話,要是去了別人家,腿都要給別人打斷了。”

陳姨的目光漸漸沈了下去,隨著最後一點日光的消失。陳姨忽的哭了出來。

“陳姨你先別急。我們回家看看,說不定孩子就回來了呢?”蘇渺勸道。“要是找不到,明天我們去警察局找一下監控,別怕,不會出事的。”有藍晏在,阿正是不會有事的,吧?

“你不是自己的親兒子,當然不擔心了。你們藍晏是好看,要綁也是綁他啊,只是委屈了我們阿正。”陳姨氣的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。

哦,是嗎?我們藍晏還連累你們了是吧?

“瞎說什麽呢!”陳叔叔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。拉住陳姨就捂上了她的嘴。“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麽?”陳叔叔轉身便向蘇渺道歉。“蘇渺對不住啊,你陳姨太著急了。說話沒輕沒重的,她不是故意的,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
“我知道了,叔叔再見。”蘇渺扯出一個假笑。轉身離去。

回到家敲了敲門。沒人應。蘇渺出門的時候沒帶鑰匙,正奇怪家裏為什麽沒有人。一個人逆著光走了出來。眼角含笑地看著自己。

“你是誰,怎麽會在我家?”那是一個不認識的人。倒退了幾步看了看門牌號,確定了這的確是自己家。

“你不記得了?”那人的面色白到透明,隱約可見他臉頰上細細的脈絡。

蘇渺看著他,許久。

他的面容開始和記憶中的一個人重合。

有些人對一個人的反感,是從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的。她並沒有傷害過自己,就連為數不多的交談也是和善的。可她無論說什麽,就算單純的一個語氣助詞,都讓自己感到惡心。

那個時候的蝴蝶結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。並不是說她真的叫蝴蝶結,只是年月太過於久遠,況且蘇渺自那以後變轉了學去了山南私塾,所以,那時候的記憶,可以說是真的不太明朗。蘇渺只記得,那個女孩子,經常地帶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發箍。

蘇渺小時候經歷過一場海難,在天藍色的床上睡去,又在暗紅色的床上醒來。她似乎並沒有受傷,只是多了一個討人厭的妹妹而已。

為什麽討厭她?明明是一個比自己小性格懂事的女孩子,為什麽從第一眼看到她起,就討厭她呢?在蘇子衿第一次出現在蘇渺面前,害羞地向蘇渺伸出一只手的時候。蘇渺覺得,真是個討人厭的孩子。明明自己就不見了四個月,回家卻發現已經有了一個替代自己的人。心裏不舒服,自然地把怒氣轉移到了蘇子衿的身上。

這件事情,直到很久以後,蘇渺才明白,自己當年如此變扭的原因。原來自己,是個這麽輕易就可以被取代的人啊。

這並不是蘇子衿的錯,憑心而論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。可惜啊,人都是自私的。所以,蘇子衿越好,蘇渺就越不喜歡她。

就像後來,蘇子衿告訴她“你有什麽好看我不爽的,你樣樣都比我好,你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?我已經很努力的在討好你們了!”的時候,蘇渺的內心那一絲憐憫,從而對蘇子衿產生了好感。

你也不是個沒有脾氣的人啊。

當然,如果蘇錦城知道了這件事。應該會說蘇渺不懂事吧。畢竟,當他們滿世界找不到蘇渺的時候,他們看到了蘇子衿。那個女孩子穿得樸素,努力地去招待他們的樣子。他們的內心,是心疼的。小孩子太懂事了,反而不好。

所以,他們領養了蘇子衿。

但是。這個故事,並不是講蘇渺和蘇子衿的。而是講蘇渺和前面那個連名字都被人遺忘的蝴蝶結的。

那次蘇渺在家休養了半個月後回到學校。一群同學紛紛上前,問道。“蘇渺,你怎麽了,沒事吧?”“我半個月沒看見你還以為你轉學了呢!”“你是不是生重病了啊?”這一類七嘴八舌的問題。蘇渺應接不暇的時候,蝴蝶結走了過來。看了一眼圍在一起的人,撇嘴。“你回來了啊,我還以為你死了呢。白開心了。”氣氛瞬間冷了下來。

有反應快的反駁她。“瞎說什麽呢,你腦子有病吧?蘇渺,你別聽她的話,你回來我們可開心了。”

蘇渺歪頭,她並不知道蝴蝶結為什麽討厭她。

不過她似乎一直在針對自己。好端端地走在路上,偏偏要擋著自己的路。把蘇渺傳下來的作業本扔到垃圾桶裏。在蘇渺的水杯裏放粉筆灰。

蘇渺看著渾濁的冷水,走到蝴蝶結的座位前,看著對方一臉趾高氣揚的表情。舉起水瓶,把水全部倒在了蝴蝶結的頭上。蝴蝶結氣得站了起來,跑到蘇渺的位子上,一把把所有的本子都推倒在地。蘇渺也同樣推倒了她的。於是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就打了起來。蝴蝶結揪著蘇渺的頭發就往桌子上撞。蘇渺當然不是那種只會哭哭啼啼的女孩子,她一把抓住蝴蝶結的手臂,反壓在她身上,腿抵在蝴蝶結的手臂的關節上。哢嚓一聲就把蝴蝶結的手掰斷了。

蘇渺在蝴蝶結的尖叫中站了起來,頭上的鮮血流進了她的眼睛裏,鮮紅一片。

同學們之間的小打小鬧出了這麽的事,班主任是個剛上任不久的女大學生,捂著臉看著面無人色的蝴蝶結大叫。蘇渺看了她一眼,在蝴蝶結的慘叫裏,又把她的手骨哢嚓一聲接了回去。

事情發展到這裏應該就告一段落了。同學們雖然都對剛才的事情感到後怕,可是小孩子懂什麽?一群人圍著蘇渺。

“蘇渺你好帥啊,你是學跆拳道的嗎?”

“算,是吧。”我什麽都學的。

可接下來的發展卻是出乎意料的。在一群小朋友排著隊伍走出校門的時候,蝴蝶結一臉不耐煩地邀請蘇渺到學校的小池塘邊聊天,說是要道歉,當著同學拉不下面子。

蘇渺不怕她,所以蘇渺去了。

所以說女人心海底針呢。蘇渺剛到了那裏,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,便被人一推。幾乎是垂直的墜落進了池塘,驚起一片鳥雀。池塘並不深,只有一米八。可是對於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學生來說,這個深度無疑是致命的。

蘇渺踩不到底。踩到了,踮著腳卻呼吸不到空氣。更不用說往上還有一只按著她頭的手。水很清澈,蘇渺看得見在她身邊悠閑的游魚和生長得翠綠的水草。在水裏什麽都做不了,蘇渺的意思又一次的開始渙散。“嘖,真容易死,不會是陽壽到了吧?”蘇渺在沈下去的時候,聽見一個男聲這樣說。“哎,我問你,”蘇渺看見了在自己眼前的少年,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又可以呼吸了。

“你想活嗎?”廢話。誰不想活。

“那你想她死嗎?”想。

“是嗎?”他的聲音很好聽。

有人拉著自己上了岸,蝴蝶結背對著自己,她在發呆。“現在,讓她去死吧。”那個聲音在引誘著自己,你知道塞壬嗎?那個有著動人歌喉的女妖。讓人喪失意志,自願走向滅亡。

於是蘇渺上去,一把拉住蝴蝶結的頭發。往水池邊走去。蝴蝶結轉身看到一身水的蘇渺,早就嚇得不知道說什麽了,腿軟的只能被蘇渺拉著頭發,拖到了水池邊。

“蘇渺,對不起我錯了!”在蘇渺把她推下去的時候,蝴蝶結尖叫著。

池水爭相湧入她的口腔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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